“有意思。”
洛媗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，“原因呢？”
“我不想死。”
司安平静的解释道：“家祖今年已经五百八十三岁了，虽然说中三境修士能度八百载春秋，但能活完八百年的修士，都是在修行路上不曾出过半点差错的天骄人物，少之又少。我的祖父自然不是其中之一。
他就要死了。
但他却不甘心，修炼、丹药、左道之术……能试的方法他都试过了，却只让他本就不多寿命损耗更多，就在他濒临绝望之前，我出现了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洛媗捧着一把瓜子，给张叁分了一半，兴致勃勃问道：“他把一身的修为、法宝都传给你？”
“哈……”
司安苦笑着缓缓摇头，“哪有那等好事。他只想在准备充分之后，夺舍于我。”
“据我所知，夺舍这种事，也延长不了修士的生命吧？”
“确实如此，但他已经疯了。他认为在夺舍我之后，脱离了他自己那具濒临腐朽的躯体束缚，他就能够突破至上三境，再获生机。”
“这样啊，那你可真是不幸。”
洛媗毫无公德心的乱丢着瓜子皮，然后拍了拍手，漫不经心的道：“对了，这破地方要怎么离开？”
司安一怔，忙道：“七公子，何不听听我的条件在”
“少在我面前演戏了。”
洛媗平静的瞥了眼司安，随口道：“人看见两只狗互相撕咬，难道还要掺和进去吗？”
司安强笑道：“您可能对我有些误解，我在山城时的表现，都是”
洛媗干脆的冷笑道：“忍辱负重吗？白痴是不会被人忌惮的，是这样吧。不过很可惜，我这人天生就有看穿人伪装的能力，即使是现在，你也处于伪装之中。我无意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，但我很讨厌、也不相信你这样的人。看在你有个好父亲的份上，滚吧。”
闻言，司安沉默了。脸上的表情久久不变。许久，就在洛媗忍不住想要给他一枪的时候，他突然抬起手，揉了揉都僵硬了的脸部肌肉。面无表情的望着洛媗，平淡的问：“可以再听我说几句话吗？”
洛媗不屑的撇了撇嘴角，冷笑道：“利诱不成，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开始卖惨了？”
“卖惨？”
司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，干脆的点着头，“是的。我想试试，因为我想杀了他。”
“这句倒是真话，”
洛媗看了眼张叁，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思，便略带讽刺的道：“请吧，请开始你的讲述。”
沉默片刻，司安缓缓开口：
“我是我父亲的第一个孩子，但我的出生，只是一个意外。因为，我的亲生母亲只是司家的婢女，一次侍寝后，也许是那碗红花汤里的药材不好，也许是我母亲喝的太少，有谁在乎呢。总之，我出现了。
为了名声，夫人默许了我母亲的存在。但在她生产的时候，因为一点点不可避免的小意外，她死了。
母子同亡，一尸两命。
我就作为死婴被扔进了山城外的丛林里。许是我命不该绝吧，在哪里，我遇见了我的养母。一只刚要生产的雌虎，天知道她为什么没吃了我，而是把我叼回了洞，和小虎一起养大。
再后来，我的天赋神通觉醒了，就是你们见过的金光。这是司家人独一无二的天赋，被发现后，我就被接了回去。或者说是抓？
回到司家后，我就什么都有了。功法道术法宝、书籍华服侍女，不管我想要什么，我的祖父都会帮我弄来。甚至在一次，我不经意的说了句想见小虎之后，他就把小虎抓进了城里，还封了官，御前都点检，好大的官呢。”
司安抽了抽嘴角，露出一个十分扭曲的的微笑：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，我发觉了他心怀鬼胎。可我却不敢反抗他，为了自保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虎从一只傲啸山林的猛兽，变成一条被人彖养、随时都有可能惨死的狗！”
“我憎恨着他、也憎恨着自己。我想杀了他，也想杀了自己！”
“请帮帮我！”
言罢，司安平静的跪到地上，长跪不起。
“这样啊，”
洛媗沉吟着揉了揉鼻尖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。一个很有意思的念头，然后她秀美的脸旁上就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。
“我可以答应你。”
她微笑着道：“但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您觉得，我还有什么不可以付出的吗？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”
洛媗轻笑道：“事若不成，自然万事皆休。但若事成，那么，我要你亲手杀死一个人。”
司安抬起头，不安的问：“谁？”
“空山城、少城主、司安。”
“……”
司安默然。
许久，就在张叁认为这事多半是要一拍两散了的时候，他却长出一口气，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。
然后他说：
“好。事成之后，我就杀了司安。”
听到这，张叁有些惊讶的挑起眉，问道：“七弟，他说的？”
“似乎是真话呢。”
洛媗也有些惊讶的望着司安，略带感叹的道：“仇恨、还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。说说司空擅长的法术吧。”
“好。”
司安平静的点了点头，道：“家祖修炼的道法，乃是庚金无形剑诀。此法最擅攻伐，却不擅抵御水火道法……”
谈论了好一会，将司空在纸面上安排明明白白之后，洛媗突然发问：“司安，你和这些铁人究竟是什么关系？”
明明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司安这一回却沉默了，好片刻，才道：“他们…只是一群渴望着阳光的可怜人。我与他们做过约定，他们帮我杀死司空，我帮他们重回人间。仅此而已。”
洛媗又问：“那铁人前辈呢，难道他也不是司空的对手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
司安苦笑道：“我师父无法使用道法，构成他身躯的也只是凡铁。何况，他绝大部分的躯体都在地层之内，只有一只手臂还能挥舞。对司空而言，我师父和一个平常的铁人没什么两样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洛媗点了点头，心中却微微一动，‘如果与铁人无关。那么，究竟是什么让这座真正的空山城遭到遗弃呢……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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